時間：2016年7月17日

地點：中信泰富LG層尚悅薈

主題：“當東方遇到西方”

主講人：陸蓉之

 

　　陸蓉之：今天東西文化交流，最不應該回避的是伊斯蘭的文化，這正好發生在東西的交界邊境。伊斯蘭創造的獨有的美學，其實是非常值得我們研究的。今天受到大環境、受到歐美偏見，我們看到的都是好萊塢拍的片子當中恐怖分子而已。其實，伊斯蘭的文化，在最早的時期他們就出現了這麽高端的精神性的抽象的、理性思維、邏輯思維的藝術創作。他們至少在宗教的領域裏面，他們是不允許把他們的信仰阿拉用人的形象模擬出來。你在清真寺裏看不能神像，他們都是用圖案。像這些都是文字，全世界有文字藝術的，就是中國和伊斯蘭。他們的書法和我們不一樣，他們的書法多半都變成了圖案，變成裝飾性的圖案。可是我們的書法，是從你有形象模擬的，然後變成了精神性的綫條。所以，綫條這件事在中國藝術的歷史裏面是極其重要的。因爲西方發展出來是一個色面爲主的藝術，可是中國的藝術是綫條的藝術。如果有任何一個文化可以和中國相提幷論的，就是伊斯蘭。他們的綫條藝術也極其重要，只是所産生的形式不同。

        在器皿上，常常會看到早期的交流。其實我們看到的這件陶瓷，不就是我們青花交流後的結果嗎？

        伊斯蘭的歷史裏面，雖然是沙漠出生，他們對化學、科學、人文、地理、數量都有很高的貢獻。這是伊斯蘭的建築，在圖案上是非常不可思議的、想像的世界。在伊斯蘭的宗教裏面，我真的花了七年的時間研究，爲什麽二戰之後大家不知不覺的，毫無感覺的，伊斯蘭的世界一直在擴張。就像印度尼西亞在二戰之後，其實原來是基督教的、荷蘭的殖民地，就這麽幾十年功夫，印度尼西亞成爲全球最大的伊斯蘭人口的國家。你怎麽講？原來的埃及也不是信仰伊斯蘭宗教的，埃及有埃及古代的宗教。今天，埃及也是信仰了伊斯蘭宗教。北非非洲、前蘇聯國家，原來蘇聯解體以後，本來最應該的是變成回去到東正教系統的信仰，結果很多前蘇聯的地區，也悄悄的、慢慢的、越來越多的人信仰了伊斯蘭宗教，更不要說東南亞，馬來西亞基本都是伊斯蘭國家。我們今天如果不注意這個問題是一個很嚴重的後果。而且這些說法，都那麽的偏頗，像我們現在面臨的世界各地，前幾天巴黎發生了恐怖事件，這都還是剛剛開始而已。我一直想說，我們已經在第三次世界大戰裏面了。這不是我今天要講的，我們借這個機會和大家講一下姆斯藍伊斯蘭信仰當中最核心的觀點是什麽。

        對于信仰阿拉的穆斯林來說，他們其實是很博愛的。對于穆斯林來說，他們相信心靈是最重要的。那個心靈不是我們會跳動的心臟，他們相信在心臟裏面，有著一個更高的精神世界，就是靈魂、心靈的世界。作爲一個好的穆斯林，你必須呼吸的每一刻，每一秒，你都要盡心盡力地去完善你那一顆心靈。他是追求善的，讓你們的心靈變得更好，所以才會一天五次的拜、念，然後希望能够淨化自己的心，不要讓它污染、不要讓它敗壞。所以，對真正的穆斯林來講，他們是充滿愛的，是追求純淨的一顆心，這是一般人根本不會理解的東西。我不是來傳教，只是試圖讓大家理解。我本身戴十字架，老底子家裏信天主教。照理說，我不應該講穆斯林的東西。但是作爲文化現象，我們不能無知、不能不懂。可以看到在他們的文化當中，經常有“心”的圖案作爲符號。他們相信是我們的心帶領我們的腦子。現在我們以爲只是腦子會思考，其實不是，是從心開始的。

        在伊斯蘭的文化裏面，他們真的不重視創新。現在我們强調文化創意産業，認爲新的東西是好的，認爲傳統是沒有價值的，很多人都有這樣的觀念，反傳統，追求創新。對不起，伊斯蘭的文化裏面，創新沒有什麽人理你、沒有什麽了不起，他們更多的是遵循傳統。因爲他們所有做人的道理都在那本《可蘭經》，遵循阿拉的訓示。你在18世紀看到一幅畫，又看到14世紀有一幅一模一樣的畫，這簡直就是很高的藝術家。臨摹到一模一樣，是最棒的。但在國內我們不太鼓勵臨摹。我花了七年時間研究，這對我是衝擊，改變了我對什麽是好的藝術的判斷。我有更多的選項。

        我在臺灣大學有一門課《人文思潮》，有很多年，一個學期80%我基本都在講伊斯蘭文化，同學幾乎覺得我要瘋了。

        在早期看到文化交流一個很重要的案例就是文成公主。文成公主今天留下相對她那個時代的真迹是不多的。至少，從文成公主遠嫁所帶來文化上的交流，還是非常有意義的。

        我在浩瀚的網絡圖像當中，很努力幫大家找到了配對。在東方是這個時期，西方統一時期的藝術面貌是什麽樣子，這樣我們才可以比對，我做了很多組配對，我們看到傳說中晚唐時期的《宮樂圖》，另外是《拜占廷》。拜占廷和希臘羅馬的文化截然不同，可以看到在他們的畫作裏面比較不具備寫實的能力。

        這個很有名的一幅畫作，就是顧閎中畫的《韓熙載夜宴圖》，我懷疑這個不是真迹。這是人類留下最早的，至少在中國歷史裏面是一個“間諜”的記錄。皇帝要去瞭解韓熙載荒唐的生活，沒有狗仔可以偷派，就讓畫家去偷窺韓熙載的生活，畫給皇帝看。這個作品很有意思。

        宗教的繪畫，都是公元10世紀的時候，畫的大天使去告訴聖母瑪麗亞說，你將要生下聖子。她聽到這個消息肯定很驚慌，她還沒有怎麽樣怎麽就生下聖子？我雖然信了天主教，我依然搞不清楚爲什麽。

        這是郭熙的《早春圖》。我15、16歲就臨摹過差不多等尺寸的《早春圖》，臨摹得還可以吧。差不多的時期，我們看到了耶路撒冷的天棚畫（畫在天花板上），這兩幅畫呈現了東西文化在思想上截然不同的領域。中國的文化和西方的文化，最大的不同點在哪里？最大的不同點在于我們中國人從古到今都不需要一個非常精確的時間概念，所以中國人很容易遲到，所以我每次遲到我都理直氣壯，我說我是中國人所以我容易遲到啊。大家會好奇是什麽原因，因爲中國人的哲學思想就是天人合一。人，是在宇宙大自然裏面渺小的一部分。我們的語言裏面，文言文是沒有“我、你、他”比詞，除非是皇帝“朕怎樣”，也沒有過去時、進行時、未來時。因爲這不是我說，我說才由過去時、進行時、未來時，如果我們跟著天然的時間，誰的時間是時間？很困難。所以，我們沒有時間性的動詞。但西方裏面有，就像大家看到的圖像，西方是從人的本體向，人的本體就是主時，所以西方人有很精確的時間概念，因爲是我，我吃過沒有，吃是過去時，我才知道過去沒有吃過中飯。但是中文裏面要加上輔助詞，我剛才沒吃飯，我將要去吃飯，不然你不知道你動作的位置時間在哪里。我們可以看到，在東西文化裏面，一個最大的差异點是，中國人就從一幅山水畫，你可以看到人的位置只是自然間一丁點的現象，你看早期的山水畫，人幾乎只是點景，小人物。因爲這樣子，你在中國的繪畫史裏面，很少看到自畫像。所以，這是文化不同的理念。因爲是宗教的繪畫，所以有聖父跟天上的聖人，他們在俯瞰人間。

 

　　陸蓉之：在西方有很多馬上的民族從北方來，被他們稱爲是野蠻民族。他們的生活經驗多半和動物比較多，他們對動物的記錄很重視。但沒有像希臘羅馬對寫實技巧的鍛煉，所以帶來的風格是比較多野獸感覺，這應該是最早的野獸派。當時的藝術，在以羅馬希臘文化爲核心的地帶——歐洲的南部，看到這些覺得他們很粗鄙、野蠻，一般會把這個時期稱爲“黑暗的時代”，藝術上敗落的時代。其實，它只是不同。

        十字軍東征，人類真的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在過去的戰爭、過去的人類，不斷以戰爭來調節人口。因此有一本著作就叫做《細菌瘟疫和戰爭》。意思是說，因爲人類人口壓力，所以需要細菌製造瘟疫，死了一堆人，別人才能活下去。戰爭也是同樣的理由，我聽了心裏有點害怕，但多多少少感覺好象有點道理。現在的世界，其實和歷史比較，已經很久沒有大規模戰爭了。歷史就是20、30年打一仗。現在醫藥這麽發達，我爸爸活了96歲，經常和我說，萬一我不死怎麽辦？因爲醫藥很發達，人都活很久，人口怎麽調節？食物不够就做轉基因的食物，産生很多的病變。我的觀點和大家可能不一樣，我認爲人生下來就是爲了等死，生下就是邁向死亡，人人平等，每個人一定會邁向死亡的。因此，什麽人你都可以去打，但是醫生你不可以打。爲什麽？因爲醫生從來就應該醫死人的。哪個醫生可以不醫死人？醫生一定會死，運氣不好那個人就死在他的面前，就變成他醫死人。除非這個醫生故意醫死人，那是有罪的。所以，我對戰爭這件事，幷沒有那麽巨大的非議、恐懼，因爲這是一種人口調節的必要。對不起。

        當年的戰爭，真的是這麽大隊的人馬從不同的地方，從遙遠的地方經過那麽多陌生的土地，跟當地人産生交流，有的留在當地生子了。十字軍東征，這是近東與西方的邂逅，最早、對大規模的邂逅。另外一次是蒙古大軍。

        這兩幅作品，也是我自以爲很得意的。這兩幅作品可能相隔有100年，相對1000年來說，100年的相隔不是很嚴重。梁楷的《潑墨仙人》，這不一定是仙人，這些畫可以看到東西畫的不同。這時候已經有這麽表現主義的畫作。這時候的西方還很努力的從不真實、不寫實的狀態，用透視法模擬回到古希臘羅馬時候很具像、逼真的畫法，是這樣的進化過程。蒙古大帝國，它的東征西跑，確實把各地的文化帶到一起。蒙古人入主中原就被漢化了，變成中國龐大5000年文化當中的一部分，它也確實把中國在元代之前繪畫的某些特質帶往了世界。你可以看到，這是元代非常重要元代四大家王蒙的畫作，和蒙古人帶出去的蒙古畫的畫風，完全可以看到對應的影響。

        這是很著名的文藝復興的大師的作品，和山西平遙雙林四韋馱像，很相似，但我們連這個雕像作者是誰都不知道。

        《女仙圖》、《維納斯的誕生》，西方畫作産生的邊界就是色面，而我們的圖是綫條構成的繪畫，因爲都是水墨的。

        唐伯虎是1470到1524，達芬奇是1452到1919，够接近了，他們的畫是很鮮明的比對。

        所有的畫種裏面，東西藝術最最接近的，就是近物畫，蟲草、花鳥最接近。西方的近物畫和中國的花鳥、蟲草最接近？爲什麽？你們一定想不到。爲什麽山水、人物畫這麽不同，只有近物和花鳥畫最接近？不是綫條比較明顯，因爲這個畫種東西方都在寫生，都是寫生畫，是擺一瓶畫在畫。寫生筆法上有些不同也是很接近的，因爲畫就長成那樣，還要怎麽樣？所以這個很有趣。東西繪畫在畫花的時候最接近。